春之约

文/韩云娥

你说昨夜春的快递小哥来了，他急迫地叩窗、敲门，把一个个的快件塞进来，又哼着小调匆匆赶往下一站。我铁定他是个冒失的多情郎，半夜三更完成任务，天亮好赶赴春姑娘的约会。 晋北二月，几场春雪润泽了干燥沉寂的墒土，勤劳的农家喜上眉梢，开始叮叮当当整理农具，为春耕做准备 。向阳坡上拴着的牛儿，甩着尾巴悠闲地咀嚼着干草，经过一冬的休养，它们的皮毛光滑油亮，哞哞的声音里满是对田野的怀念。闷在屋子里的顽童迫不及待地挣脱奶奶，手执风车冲出门外和春风闹作一团。

惊蛰一过，当春风拂过田野呼吸起伏的胸脯，大地富有弹性的肌肤立刻春光乍泄，绿色的生命开始舒展筋骨，从农村到城市，以势不可挡的力量迅速蔓延开来。一场春事已开启，人间处处酝酿着浓浓的诗情画意。你无需讶异，一夜之间，春天果然赴约了！山神是被思春的鸟儿叫醒的，他打着哈欠醒来了，瓮声瓮气地学着鸟雀们呼风唤雨，任凭它们在自己怀里诉衷情、筑新巢、迎朝阳、送晚霞，轻灵的身影落在山神肩头，叽叽喳喳地为他读新闻、朗诵诗歌，朝夕相伴。

瀛湖正在苏醒，太阳用根根金针为她针灸，一不小心就扎上了痒穴，你看她笑的多灿烂，每个酒窝里都春水荡漾。笑声震颤了薄薄的冰面，传来春雷滚滚的激情浩荡！“春江水暖鸭先知”，野鸭们纷纷扑向湖面，欢愉地振翅嬉戏，清洗着一冬的尘埃。再过几天，鱼鹰、白鹭，天鹅将会相继回归这片乐土，热闹祥和的景象就要来了！

岸边湿润润的土地，松软的如同翻耕过的新土，那星星点点蓝色的小花探出了头，趁着暖阳拱着身子，望着这个新鲜的世界。红亭绿榭、新桥野径，到处人影绰约，悠闲自得、极尽清欢。操场上，一群少年衣着五彩春装奔跑着、嬉闹着，扣响的篮球如大地咚咚跳动的脉搏，春阳追逐着他们朝气蓬勃的步伐，光影闪烁在他们灵动的眼眸，欢声笑语中，一切有了动态的美。野外，风筝牵系着孩童的梦想远走高飞，那斑斓的身影轻灵自在，在湛蓝的天空中动静都是画，俯仰俱成诗。

树林里，暖阳透过枝桠撒下万道金光，空气里氤氲着着清香的草木味道，使人精神为之一振，忍不住想做几个扩胸运动，再来几个深呼吸，感受春的气息。柳树的枝条密了，柔了，它们甩着一颗颗鼓鼓的芽苞傻笑着，摇曳生姿，顾盼成欢，向你颔首低眉，招呼问好。鸟雀穿行其中愉快地谱曲，那毛绒绒的柳弦上音符跳跃，奏响明快而悠扬的乐章；杨树从来不低头，它们擎着身穿金黄色夹克的宝宝追着光、迎着风，斗志昂扬，日夜兼程向春天走来，准备迎接新生命的蓬勃辉煌；桃树、杏树如临场的文艺少女，蓄着激情，急着打蕾扎花，准备献上一场声势浩大的演出。我仿佛看见她们含情脉脉，在春天的舞台上粉面微醺，翩翩起舞。

春来了，麻雀们愈发多嘴且张扬，它们到处唱着情歌，那急切的、委婉的声线，一改冬天的短促沉闷，变得缠缠绵绵、细细碎碎，山盟海誓般表达着爱意。嗓音里分明浸润了春水初生的暖意和温情，分明表达着同甘苦、共生息的情义——那耳鬓厮磨，挨挨挤挤的样子，多么直白，多么豪放不羁！还有那些斑鸠，高一声，低一声，这边问那边答，声音急剧而迫不及待，繁忙里含着无限憧憬。喜鹊委实是个演奏家，黑白分明的指挥服，高亢辽远的声音，优雅沉稳、风度翩翩，在斑驳的树影中，在高高的电杆上，把春的色彩兀自加入你的心田，赶跑冬日里所有的阴翳，让心情变得明媚而逸远。行走在这样的春天里，你的心渐渐滋长着一种情愫，藤条般蔓延开来，一路花开芬芳、一路生机盎然；或者慢慢生出羽翼，在春日里迎风起舞，“随柳絮吹归那答，趁游丝惹在谁家”，醺醺然醉在十里春风；或者邀清风、约暖阳、泼墨山水，在春的巨幅图画题一阕《减字木兰花》：沐阳野径。草色遥将春致聘。驰目田畴。已乘东风诺亚舟。柳眉初见。豆蔻轻妆羞掩面。岁月流金。碧水青山竞诵吟。春已来，梦还在，不妨把生命的底色慢慢晕开，如舒展的草叶，如清浅的涟漪，如惊破的花蕾，掺入岁月沉淀后的淡然，在季节的开端铺陈一幅素笺，写山写水，写阳光雨露，一撇一捺写一个人，眼里有星辰大海，心里有桃源轻舟。